“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昭淡然道,“李文博怕是有什么別的见不得人的打算。”
    “去,把王大贵给我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驛馆旁的一间茶楼里。
    王大贵穿著一身普通伙计的短打打扮,脸上抹了些灰,看上去和路边隨处可见的长工没什么两样。
    “大人,您找我!”
    王大贵坐下,拿起茶壶对著嘴就喝了起来。
    “嗯,”林昭开门见山,“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大人。”
    “按您的吩咐,弟兄们全都散出去了,城里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王大贵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林昭,里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勉强还能看懂。
    记得都是城中最近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不过......”
    “不过什么?”
    “兄弟们在城西的流民窝棚区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王大贵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大人,前日俺去流民中散播消息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出言不逊,说怪话的汉子。”
    “那汉子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就让手下一个兄弟跟著他。”
    “果不其然,那傢伙不像是个普通的流民,他和城西窝棚区一伙人走的很近。”
    “那伙人嘴里总是神神叨叨的,念著什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之类的怪话。”
    听到此话的林昭看向一旁的卫青峰,卫青峰眉头一皱:“白莲教。”
    “在永寧县就见过他们的人。”
    林昭知道卫青峰说的是那天施粥时见到的白衣女子和壮汉。
    虽然他后面让亲卫去盯著,但流民眾多,人很快就跟丟了。
    没想到,他们竟也来了代州城。
    “俺那个兄弟,假装被他们蛊惑,想要再往深里探探。”
    “但那伙人嘴巴很严,核心的事情根本不让外人知道。”
    王大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
    “俺兄弟只打听到,他们要趁著这几天上元节城中人多眼杂,找机会干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卫青峰问道。
    “不知道。”
    “俺兄弟只听到些只言片语,说什么圣火之类的怪话,听也听不懂,怪嚇人的。”
    王大贵如实说道。
    “圣火吗?”林昭把玩著手里的茶杯,眼神幽幽的看著面前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了这些,还有別的吗?”卫青峰问道。
    “没了。”王大贵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那伙人警惕性很高,俺那兄弟不敢跟得太紧,怕打草惊蛇。只知道他们人不少,在城西那片窝棚里很有势力,而且……好像还在秘密的藏匿兵器。”
    “藏匿兵器?!”
    卫青峰的眉头紧皱起来。
    如果只是传教,那还好说,说破天也不过是一群流民。
    但要是涉及到藏匿兵器这种事情。
    可就是和造反沾上边了。
    再联想到之前王大贵口中所说圣火,以及要干大事这种消息。
    卫青峰嗅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望向林昭,低声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
    “白莲教暗自串联,分发兵器,明显图谋不轨。”
    “李文博又对咱们虎视眈眈,说不定就要设下鸿门宴。”
    “这两方势力,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依末將的看法,”卫青峰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代州城已是龙潭虎穴,不宜久留!”
    “我们不如今夜趁著夜色出城,先回永寧县,再作打算!”
    “离开?”林昭回过神,笑著摇了摇头。
    “老卫啊,你真的觉得我们能走的了?”
    “李文博要是没有准备好,会撤走门口的拒马?”
    卫青峰闻言愣住了。
    “別看现在城中一片和气,估计暗中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著我们呢。”
    “只要咱们稍有异动,那些躲在阴暗处的老鼠就全都钻出来了。”
    “李文博那老狐狸既然已经决定和我们撕破脸皮,也不会有所顾忌。”
    “只怕我们连城门都靠近不了。”
    “那......”卫青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该如何是好?”
    “入城的亲卫加上散在城中各处的镇北营士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之数,根本就护不住大人您啊!”
    卫青峰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林昭喝著茶,手指轻敲桌面,没有说话。
    正当眾人无言的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茶楼的楼梯口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警惕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戴一顶宽大斗笠、將大半张脸都隱藏在阴影之中的男人,缓缓地走了上来。
    他径直走到林昭这一桌,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卫青峰和王大贵瞳孔一缩,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整个茶楼瞬间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阁下是?”林昭看著面前这个不速之客,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男人没有回话,缓缓抬头,露出了斗笠下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了狰狞刀疤的脸。
    “陈望?!”卫青峰失声惊呼,他认出了这张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老卫。”林昭抬手,制止了卫青峰接下来的话。
    他平静地与陈望对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陈都尉,不在城防营的营地里待著,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喝茶?”
    陈望没有理会林昭的调侃,他就那么直视著林昭,不曾移开视线,像是想把林昭整个人看透。
    林昭也没有迴避他眼神的意思,坦坦荡荡的和陈望对视著。
    许久之后,陈望才收回目光,声音沙哑而低沉:“林大人,明人不说暗话。”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几乎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哦?”林昭笑了起来,“那陈都尉为什么要来找我这个死人说话?”
    “因为陈某也曾经是半个死人。”
    陈望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摸著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將手中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这道疤,是三年前,在黑水河留下的。”
    卫青峰闻言,浑身一震。
    他终於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面前这个叫陈望的男人,脸上没有疤的时候是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