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阴接过信,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大人此计是要借刀杀人。”
    “有城防营在前,之后再由云州精兵压阵,就是林昭长了翅膀,也绝不可能飞出这代州城。”
    “哼。”
    “借刀杀人?”
    “周显是周烈的亲弟弟,林昭杀了周显,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本官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已!”
    “记住了!告诉那边——”
    “上元节当晚,灯火为號。”
    “届时引兵入城,咱们一起共襄盛举!”
    “下官明白!”顾长阴躬身领命,脸上闪过窃笑。
    在他看来,林昭已是十死无生之地。
    前有城防营的士兵,后有云州精兵。
    一內一外,一明一暗,足够將林昭和他那可怜的五十个亲卫,碾压的尸骨无存。
    “对了,”李文博又像是想了什么,对著顾长阴补充道,“你现在就让陈望带著城防营的士兵撤回来,不必再围困驛馆了。”
    顾长阴一愣:“大人?就这么放他自由行动?”
    “呵呵,”李文博的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謔,“鱼饵已经备好,鱼儿也已上鉤,还需要鱼笼做什么?”
    “再者而言,撤走城防营的士兵也好让那姓林的放鬆警惕。”
    “事情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极致!”
    “反正那姓林的,也就这么最后几日好活了。”
    李文博阴沉一笑。
    代州城西。
    一处不起眼的香堂內,香火繚绕。
    白衣女子洛轻尘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尊无面无相的无生老母神像。
    “香主!”一个黑衣教眾从大门口大步流星的走来,还没走到洛轻尘身前,就被铁塔般的汉子拦下。
    “嗯?”铁塔般的汉子冷哼一声。
    黑衣教眾浑身一颤,连忙单膝跪地,垂头恭声道:“启稟香主!刚刚从代州府衙传出消息!”
    “知府李文博已经调集城防营,並联繫云州总兵周烈,欲在上元节当晚,醉春风酒楼,对钦差林昭布下杀局!”
    见洛轻尘不说话,那教眾继续激动的喊道:
    “香主!”
    “这是圣教的机会!”
    “官府內斗,两虎相爭,城中守备必定空虚!”
    “只要抓住机会,藉机拿下官府粮仓,鼓动城中流民,攻占代州城,届时大业可成啊!”
    “荣华富贵,尽在手中!”
    那黑衣教眾的语气里充满了渴望和狂热。
    蒲团之上,洛轻尘依旧闭著眼,手中的念珠缓缓停止转动。
    香堂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香炉中裊裊的青烟在缓缓升腾。
    许久后,洛轻尘才睁开眼。
    那双藏在面纱后的眸子清冷如月,带著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刘三,你入教是为了什么?”洛轻尘的声音好似山中清泉。
    那名叫刘三的教眾一愣,隨即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为了追隨香主,推翻这昏聵无道的大周,待圣教君临天下之日,我等……也能搏一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洛轻尘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缓缓起身,走到那尊无面无相的神像之前,轻嘆一声:
    “圣母教诲我等,是为了普度眾生,解救苍生於水火之中。”
    “是让这天下的穷苦人,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皆可有尊严地活下去。”
    她转过身,清冷的目光,静静地看著刘三。
    “而不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去成为下一个李文博,下一个朱大海。”
    刘三被她看得心中一颤,额头渗出冷汗,慌忙低下头。
    “传我諭令。”
    “上元节夜发动。”
    洛轻尘的语气有一丝迟疑,片刻后,她又开口补充道:“绕开醉春风。”
    “为什么?香主!醉春风是代州富商豪绅聚集之地!”
    “上元夜必定是油水最多的地方!”
    “更別说还有那姓林的钦差和李文博等人会到场!”
    “只要在那动手,便可以將他们一网打尽!”
    “铁牛。”
    洛轻尘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在!”那铁塔般的汉子瓮声翁气的应了一声。
    “张嘴。”
    “是。”
    铁牛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蒲扇大的巴掌直接甩在了刘三的脸上。
    刘三被一巴掌抽的口鼻窜血,撞在地上,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他立刻爬起重新跪好,头也不敢抬:“属下……多言,请香主责罚!”
    “记住,”洛轻尘的声音,像是从神像上传来,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圣教行事,自有章法。”
    “何时动手,何处动手,杀何人,不杀何人,皆由我定。”
    “此事,无需再议。”
    “属下……遵命!”
    刘三躬身退下,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香堂內,再次恢復了平静。
    铁牛转头看著洛轻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是因为那个林昭?”
    “他在永寧县杀狗官,又在代州城杀狗官。”
    “俺看,他不像是个坏人。”
    洛轻尘没有回答。
    许久后,她才终於开口:“他终究还是大周的官。”
    “但他今日杀了王普。”
    “一命换一命。”
    “这次便饶过他。”
    “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会留情。”
    洛轻尘的声音,在空旷的香堂內,幽幽迴荡。
    次日,清晨。
    林昭正在给妞妞洗脸。
    这小娃娃不似先前,脸上有了点血色,当然,也多了点不听话,躲著林昭手里的湿毛巾跑。
    林昭被她弄得痛不欲生,头疼脑涨。
    正巧,这个时候卫青峰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驛馆,高声喊道:“大人!大人!出事了!”
    林昭闻言如蒙大赦,直接把妞妞丟给了端著早点进来的苏媚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了出去。
    “快!去外面说!”
    林昭一溜烟的跑出了驛馆。
    卫青峰迷惑的挠了挠头,快步跟上。
    苏媚奴则抱著妞妞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捂著嘴笑了起来。
    林公子竟也有对付不了的人。
    苏媚奴低头看了眼妞妞,忍不住伸出手揪了下她的小脸。
    “走,我们回房间玩去!”
    苏媚奴將妞妞放在地上,带著她往自己的东厢房走去。
    临走时,她小心的將林昭住著的西厢房的门仔细关好。
    驛馆外。
    林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比打了一场大战还要累。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確认那小祖宗没追出来,这才恢復了往日的镇定,看向旁的卫青峰。
    “说吧,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大人!您快看!”卫青峰指著驛馆之外,“外面的人都撤了!”
    林昭闻言,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拒马没了,鹿角也没了,就连城防营的那些个士兵也没了。
    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街道上也恢復了往日的喧囂。
    甚至因为上元节的到来,比往日更加热闹。
    “人呢?”林昭回头看了眼卫青峰。
    “连夜撤走了。”卫青峰皱眉,“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