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饱?
    吃乾的?
    这几个字就如同天籟之音,让刚刚才站起来的人群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他们不再迟疑,不再观望,自发的向著林昭发布命令的方向前进。
    虽然依旧有些许混乱,但至少人人的眼中都有希望,有了前所未有的秩序和生气。
    县衙前,男人们抡起斧头,劈的木屑纷飞。
    妇人们则围著那几口大锅,熟练的淘米做饭洗锅。
    就连那些个半大的汉子也学著大人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柴火。
    林昭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看著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眼神深邃。
    “大人!您太厉害了!”
    “刚才那番话,给我说的都感动的不行。”
    卫青峰罕的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丝毫不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將军。
    林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感动能当饭吃吗?”
    “呃……”卫青峰被噎了一下,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一旁的公输砚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大人,粮食不够了。”
    “原本预计还能撑一周的时间,您说吃乾的,这样最多只能维持三天了。”
    “三天?!”
    卫青峰瞪大了双眼,他四下扫视一圈,见无人注意,才收敛脸上的表情:“三天后怎么办?”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让他们把粥弄得稀一点吧,这样应该能多撑一阵子。”
    “言而无信,大人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公输砚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硬撑著咱也变不出粮食啊!”卫青峰拧紧了眉头,“我们手上虽然有不少银子,但也没地去买啊!”
    “总不能和那群马匪一样,去別地儿抢吧?”
    “你说对不对?大人?”
    说著,卫青峰就看向了林昭。
    林昭也看向了卫青峰,微微一笑。
    ?
    卫青峰看著林昭脸上那抹熟悉的、云淡风轻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大人……您……您不会真的想去抢吧?”
    林昭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拍了拍卫青峰的肩膀:“老卫啊,你觉得这个抢字,好听吗?”
    “当然不好听!”卫青峰想也不想的回答,“咱们是官,是钦差,怎么能做那种土匪才干的事情?”
    “说得好!”林昭点点头,收起笑容,脸色一正,神情变得无比肃穆:“所以,咱们不能用抢这个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我们叫——奉旨查抄,为民除害!”
    卫青峰愣住了,他没明白林昭的意思。
    林昭却对公输砚招了招手:“把整理出来的帐簿拿过来。”
    公输砚点点头,快步走回县衙,没一会儿,抱著厚厚一沓帐簿走了回来。
    林昭隨手拿起一本,丟到了卫青峰的手中。
    “这是?”
    卫青峰翻开帐簿,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蚊蝇小字,看的他一阵眼繚乱。
    “这是从周府上查抄出来的帐簿。”
    “我让公输先生了约莫三天的功夫,將这些帐目和县衙的税收和田契档案一一对比,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林昭伸出手指,点在帐簿中的一个名字上。
    “赵万年,人称赵半城,永寧县外赵家庄的庄主。”
    “名下有良田一千六百亩,商铺二十三间。”
    “根据他和周显的往来帐目显示,光是去年一年的孝敬,他就给了周显不下五千两银子。”
    “嗯?大人的意思是?”卫青峰感觉自己懂了。
    “奉旨查案嘛,这大的要查,小的自然也不能放过。”林昭笑了笑。
    “周显贪墨,已被正法。那与他勾结,鱼肉乡里,甚至可能参与了侵占军田的从犯,该不该查?”
    “理应查办!”卫青峰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查抄其不法家產,归还於民,用以賑灾,合不合大周律法?”
    “合情合理,更合律法!”
    “那不就结了。”
    林昭拍了拍卫青峰的肩膀,笑著道:“我们是官,不是匪。”
    “我们从来不偷不抢,只是查案而而已。”
    “明白!大人!”卫青峰站直了身体,两眼放光,一脸亢奋。
    “点亲卫三十人,再从新兵里喊两百人,让他们准备妥当,然后一起出发。”
    “剩下的留在永寧县,维持秩序。”
    林昭转向公输砚:“公输先生,麻烦你了。”
    “东家放心。”公输砚微微点头。
    半个时辰后。
    永寧县通往赵家庄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在快步前行。
    最前方,是三十个披甲的精锐亲卫。
    他们步伐整齐,煞气逼人,如同一群猛虎。
    在他们身后,则是二百名操练没多少时候的新兵。
    他们虽然军容並不算整齐,但眼神中对林昭的敬畏和臣服,却是实打实的。
    林昭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正前方。
    卫青峰在他身侧,时不时回头观察著那群新兵的样子。
    “大人,这群小兔崽子虽然现在还是一盘散沙,但那股气却是有了。”
    “光有气还不够,得要见血。”
    “不见血的刀,就是再锋利也无用。”
    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赵家庄门前。
    赵家庄青砖高墙,朱漆大门,门口两座半人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门口,十几个身穿劲装的家丁懒洋洋地靠著墙,脸上满是倨傲。
    和几里地外的永寧县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北地,由於匪寇泛滥,朝廷的控制力急速衰减,这些县城外的庄子大多已经变成了半独立的武装堡垒。
    他们高筑墙、深挖渠,豢养著上百甚至数百的家丁、护院。
    当然,这只是名头上的。
    实际上,这些家丁和私兵根本没有差別。
    只要庄主有需要,他们便会欺压周围的村庄,抢占水源和田地。
    更有甚者会和匪寇暗中勾结,替他们销赃。
    对於这些庄子而言,天高皇帝远,所谓的朝廷律法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近在眼前的县衙官吏,只要孝敬的及时,对他们这些为非作歹的行径也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
    所谓铁打的庄子,流水的官吏。
    不管是谁来这当官,都影响不了他们分毫。
    当然,今天这约定俗成的道理,可能要变上那么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