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眾人齐刷刷的望向自己,苏媚奴有些手足无措。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公子......你教我,我可以的。”
    林昭望著苏媚奴那苍白的脸色,还有目光中的坚定,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暖流。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林昭的口述下,苏媚奴强忍著心中的不適,学著林昭的样子,为伤兵清洗伤口,缝合。
    起初,她的手还在颤抖,但很快,那份源自魁的,从小苦练的女红技艺便体现出来。
    她的动作越来越稳,越来越熟练,到最后竟真的將那狰狞的伤口给缝合完毕。
    虽然看上去並不美观,但终究还是做到了。
    当最后一个线头打好结,苏媚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比伤兵还要苍白。
    “谢谢您,苏大家。”那伤兵艰难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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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媚奴怔怔的自己的曾经不沾阳春水的青葱玉指,现在上面满是血污。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心情很好,笑了起来,眼神中闪烁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
    不知过了多久,林昭在一阵顛簸中醒来。
    刺眼的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照在脸上,感觉痒痒的,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车厢外的传来的吆喝声和对话声,让林昭那有些昏沉的脑袋渐渐清醒了不少。
    他撑著身子坐起,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疼,和散了架一样。
    车厢內空荡荡的,只有一套叠放整齐的衣服和一个尚有余温的小火炉,炉子上温著一壶热水。
    林昭此时才感觉口乾舌燥,他喝了一大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拉开车帘。
    “大人,您醒了?”卫青峰策马来到车厢边,脸上带著一丝对林昭的钦佩。
    林昭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怎么突然喊上大人了?”
    卫青峰脸色一红,抱拳道:“光是大人昨晚的举动,就足以担得上大人这个称呼!”
    说著,他指了指车队后方。
    林昭探出头,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瞬。
    之间在车队后方的伤病车旁,一个穿著素色服的倩影正在忙碌。
    苏媚奴没有选择待在温暖舒適的主帅马车里,而是选择和那些伤兵民夫们待在一起。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头髮用毛巾简单的包了起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那双狐狸眼下,罕见的出现了一圈浓浓的黑眼圈。
    此时她正捧著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小心翼翼的挖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餵到重伤的王铁山手里。
    她的动作温柔又有耐心,丝毫没有嫌弃王铁山身上的臭味和血腥味。
    餵完粥后,她又取来乾净的布巾,用温水浸透,小心的擦拭著王铁山脸上的汗水和污渍。
    王铁山感动的说不出话,眼泪水哗哗的往下流,语气哽咽:“苏大家,您人真好。”
    “简直和我娘一样!”
    “哈哈哈哈!王铁山!你个王八蛋!”
    旁边躺著的另一个伤员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个孙子真会占人家便宜!”
    “苏大家今年才多大?当你姐都费劲,还当上娘了!”
    “滚你娘的蛋!”王铁山老脸一红,也顾不上感动,笑著骂了回去,“老子这是敬佩!”
    “敬佩你懂吗?!没读过书的夯货!”
    “行了行了,都少扯两句!別嚇到苏大家了!”另一个伤兵笑著劝道。
    周围的民夫和亲兵们看著这闹哄哄的一幕,忍不住大笑起来。
    连带著苏媚奴也轻笑了起来。
    她抬头,下意识的看向主帅马车的方向,却正好看见林昭看向自己。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苏媚奴先是一愣,隨后脸上飞起一道红霞。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继续照料第二个伤兵。
    林昭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的卫青峰:“昨天打扫战场的时候,还有什么发现吗?”
    卫青峰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凝重。
    他从一旁的亲卫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裹,小心翼翼的將其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颗被石灰处理过的马匪人头。
    林昭眉头微皱。
    “大人,问题就出现在这马匪的脑袋上。”
    “昨夜,末將奉命將斩杀的匪首首级进行硝制,以备带往雁门关记功。但在处理时,我手下的老兵发现了一个问题。”
    卫青峰用刀鞘拨开头颅那纠结成缕的髮辫,低声道:“大人请看这髮根。”
    “这些人,虽然都梳著契丹人的髡髮辫髮,但髮根处,却有新长出来的头髮,剃刮的痕跡非常新。这说明,他们是最近才改成契丹髮式的汉人!”
    林昭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接过卫青峰手里的刀鞘,將头颅的嘴撬开。
    “牙口不对。”林昭低声道。
    “不错,大人!”卫青峰点头,“契丹人常年食用肉酪,牙齿应该是严重磨损,並且偏黄的。”
    “但是这些马匪脑袋的牙齿,虽然有污垢,但磨损程度都不大,应该是以米麵为主食的人群。”
    “换言之......”
    “昨晚截杀我们的不是什么契丹人,而是偽装成契丹人的汉人?”林昭总结道。
    “大人,怕是有人不想让您前往北境,所以才特此做了偽装。”卫青峰声音冰冷,眼中闪烁著杀意。
    “哼,能调集人手,做出这般精准截杀的,必然有北境地方的军政大员在操控!”
    林昭冷笑。
    “看来我来这一趟,有些人晚上睡不著觉了啊。”
    “不让我向北,那我偏要向北!我倒要看看,这北境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林昭话音刚落,一名斥候自前方飞马而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大人!咱们快进入永寧县地界了!”
    “过了这永寧县,再往前就是雁门关了。”
    林昭心中一动,他记得没错的话,夏荷的家人就住在这里。
    “传我命令!”
    “永寧县,休整一日!”
    车队直到傍晚才到永寧县的城门口。
    永寧县虽名永寧,此刻却是一片荒芜。
    低矮的,用夯土搭建的城墙上满是风霜。
    城门大开,看不见一个守卫。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凛冽寒风颳起的落叶和漫天飞舞的纸钱,风声呜咽,听起来像是恶鬼的呼嚎。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熏得人直皱眉头。
    两旁的民居门窗紧闭,门缝里面塞著发黑的布条,门前用石灰撒了长长的一道线,像是想要隔绝房屋內外。
    从中隱隱能听到阵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让车队停下!”
    林昭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味。
    “退出永寧县!让永寧县的县伯滚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