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眾人以为章圣太后要爆发雷霆之怒时,她却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不寒而慄。
    “林御史,你年纪轻轻倒还真有几分风骨。”
    “但哀家可提醒你一句,过刚易折!”
    “以后可要小心著点,別哪天跌了个粉身碎骨!”
    说罢,章圣太后不再看林昭,放下凤撵的珠帘,消失不见。
    凤撵也在內侍的簇拥下,重新启动,与林昭擦肩而过。
    秦若雪跟在凤撵一侧,走到林昭身边时,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她死死的盯著林昭,声音里夹杂著几分酸意和懊悔:“林昭!你过去三年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废物对不对?!”
    林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也配来质问我?”
    “给我滚开!”
    “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別想走!”秦若雪横在了林昭的面前。
    “啪!”
    重重的一巴掌在宫门內响起。
    秦若雪捂著那张娇嫩的脸,被抽倒在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林昭,眼中满是泪水。
    “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林昭冷笑,“我劝你滚远点,別再碍著我的眼!”
    “不然我明天就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左相家的千金是个万人上的破鞋!”
    “一个和未婚夫堂兄暗通款曲,后面又攀上英国公世子床的贱人,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金枝玉叶了!”
    “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德性!”
    “贱人!”
    林昭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就像是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大步流星的朝宫门外走去,再没看秦若雪一眼。
    秦若雪倒在地上,捂著自己高高肿起的脸,一副不敢相信现实的样子。
    不远处,两个看热闹的小太监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看见没,那个就是左相府的秦小姐!”
    “听说她几天之前还上门逼著林御史要退婚呢!”
    “好像还动手了!把林御史给打伤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小太监瞪大了眼睛,“那她现在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害,可不是吗!”
    “以前的林小侯爷是落魄野鸡,现在可就是得了圣眷,越过龙门的鲤鱼!”
    “平阳公主殿下的西席!监察御史!宫中佩剑!这等恩宠,咱这一辈子都不敢想啊!”说话的小太监眼中满是艷羡。
    “听说那林御史今年才十六还是十七,这以后的仕途,可是不得了!”
    “再看看那秦小姐呢?和魏世子搞得不清不楚,结果呢?啥都没弄到手,名声还臭了!”
    “要我说,这就是捡了芝麻丟了西瓜!”小太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现在她名声臭了,林御史也一心想要休妻。”
    “要不是左相在那压著,秦小姐估计早被休了!”
    那小太监边说边点头,最后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太可惜了!”
    “本来跟著林御史安安稳稳几年,一个誥命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京城中多少贵妇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看不止,林御史要是一直是这势头,十几年后封个三四品的淑人和恭人也是可能的。”
    两个小太监的说话声並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秦若雪的耳中。
    本就懊悔的她眼前一黑,扶著宫墙才勉强站稳。
    另一边,林昭已经出了宫门。
    他坐上马车,將食盒小心的放好,正准备回府,突然望见放在车內桌子上的文宝斋的地契和房契。
    自己差点给忘了!
    组建班底不是缺银子吗?
    只要把这文宝斋给经营起来,自己不就有一个扎实的基地了吗?
    而且,在这个年代,大眾对於舆论的认知还不清晰。
    只要自己能將文宝斋开出来,別说是银子了,甚至可以去操纵整个京城的舆论!
    俗话说的好,文笔如刀,杀人不见血。
    这重开文宝斋,势在必行!
    “先不回侯府,去趟朱雀大街。”
    “得嘞!”
    “小侯爷您先歇息著,一炷香的时间保准到!”
    车夫甩了下马鞭,马车朝著朱雀大街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人潮如织,商铺林立。
    叫卖声,吆喝声和车马的喧囂声混合在一起,无处不彰显著大周京城的繁华。
    然而,在这繁华之下,却也有阴云涌动。
    在一些街巷的角落里,墙根下,有不少衣衫襤褸,面黄肌瘦的身影。
    他们蜷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双目无神,只是那样望著往来的京城百姓。
    若是有人给他们丟钱和粮食,他们那仿佛朽木的一样的身体才会有所动作。
    这些都是北境逃难来的流民。
    “囡囡!离他们远点!脏死了!”
    一个衣著华贵,珠光宝气的妇人抓著自己小孩的胳膊,把他从那些流民的面前拽走。
    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嫌恶。
    林昭望著马车外的景象,忍不住问道:“这些流民在这里多久了?”
    “回小侯爷,一个月前就开始有流民逃难来京城了。”
    “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说话的车夫叫马三,原本就是侯府的车夫,在顺伯当上大管事后,把他给请了回来。
    林昭嗯了一声,心头微沉。
    这北境的雪灾,似乎要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马车缓缓在文宝斋前面停下。
    林昭下了马车,正准备进文宝斋看看自己未来的產业。
    目光却不自觉的被文宝斋旁边的一个摊位吸引了。
    那个摊位前围著一小撮人,正在那对著地上的一个棋局指指点点。
    “哎!我说,怎么能这么下呢!这不死棋了吗?”
    “要不你来?我的十文钱,我愿意怎么下就怎么下!”
    几个人嘰嘰喳喳的,两只手不断爭夺著地上的棋子。
    林昭好奇的凑上前,望向棋摊。
    一个鬍子拉碴,头髮打结成缕的男人正跪在一张破旧的草蓆上。
    双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地上用炭笔画成的棋盘。
    等对面的人动完子后,他便伸出手,將自己的兵往前推了一步。
    这一下,对面那个下棋的人愣住了。
    “哎!这都看不明白?换我来!”
    林昭站在那里,看著那个像流民一样的棋摊摊主,眯起了眼睛。
    这男人相貌邋遢至极,眼神死寂,但隱隱又能看见一丝灵光。
    一双手更是修长而乾净,骨节分明,就连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齐齐,和脏兮兮的外表格格不入。
    这人绝不简单!
    虽不知道为什么落魄至此,但可以试著招揽,来帮助自己经营文宝斋!
    “哎!晦气!不下了!”
    下棋的那人盯著棋盘看了好一会,有些不爽的掏出十文钱,丟在一旁,起身离开。
    那邋遢男人默默的伸手將十文钱捡起收好。
    当他在抬头的时候,棋摊前已经换成一个佩剑的俊公子。
    那公子身形有些消瘦,像是以前吃不饱饭一样,但目光却极为有神,一下就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怎么下?”
    男人没有说话,指了指旁边木牌。
    木牌上写著歪歪扭扭一行字——解局,十文。